“嘟嘟”你在哪里？
?“嘟嘟”是条狗，是我家养了快十年的老狗，它的名字，还是我孙子起的。
那是一个秋天的午后，儿子的朋友送来一条小狗，说是哄孩子玩的。这条小狗，刚刚出生不久，长着一身黄色的绒毛，眯着眼睛，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叫声。那时候，孙子刚过百岁不久，听见小狗的叫声，顿时来了精神，竟然伸出小手摸向小狗的头。小狗用粉红的舌头舔着孙子的手，孙子乐着，全家笑着，仿佛又添了一个宝贝。
后来，儿子和媳妇要进城打拼，狠着心给孙子断了奶留在了老家，从此，这条小狗就成了孙子的陪伴。在孙子牙牙学语时，他经常用含糊不清的话招呼小狗“嘟嘟”，说来也怪，只要孙子喊叫“嘟嘟”，这条小狗就乐颠颠的跑到他身前，摇着尾巴跑跑跳跳和孙子玩耍。
后来，孙子在老家上完幼儿园要升一年级了，儿子夫妻回老家和妈妈商量，打算接孙子去县城读小学。妻子实在舍不得孙子，但又考虑自己文化水平太低，恐怕耽误了孩子学习，就忍泪答应了。儿子接孙子走的那天，孙子几次把“嘟嘟”抱在怀里不忍撒手，“嘟嘟”也偎在他的怀里，温顺地眯着眼睛，享受着往日的爱抚。直到车开动了，孙子还在车窗里探出头来嘱咐奶奶，不要忘了给“嘟嘟”喂食，等他回家会给它带好吃的。这时候，“嘟嘟”望着渐渐远去的汽车，霎时明白了一切，不顾我和妻子的阻拦，不顾一切地向着远去的汽车追去，丢下一路不舍的嚎叫声。
孙子离家后，“嘟嘟”似乎没有了以前的精神头，每日孤独地静卧在门前，就连妻子喂它的食物，有时它都不愿看一眼。直到门前响起汽车喇叭时，“嘟嘟”才抬起脑袋向外张望，失望后它又无精打采的低下头，继续等待着遥远的盼望。有一天我去县城看孙子，临走时，孙子悄悄把我拉到一边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朔料袋，里面装着蛋糕、饼干，还有两根半截小火腿肠。孙子泪眼盈盈地对我说，他想奶奶和“嘟嘟”了，还说这些零食是他平时舍不得吃攒下的。蛋糕是给奶奶吃的，那几块小饼干和火腿肠是给嘟嘟的。我告诉他，“嘟嘟”从来都不吃这样好的食物，孙子说，你告诉“嘟嘟”，就说是我给它捎来的，“嘟嘟”就吃了.......。看的出来，孙子十分想念奶奶和他朝夕玩耍的“嘟嘟”。
“嘟嘟”在朝夕盼望的日子里长大了，它一身金色的皮毛两只亮晶晶的眼睛，性情也十分温顺可人。它从不乱跑，总是静静地卧在篱笆门前，从不像别的狗那样对着过路行人狂吠。偶尔有客人或者过路人进我家院子，它也就是象征性地轻轻叫唤两声，算是给我们一个提醒。不管是我家来客人还是儿女们回家用餐，“嘟嘟”都是默默地守在门外，除了和孩子们玩耍外，就是敞着门没人在屋和桌子上摆着食物，它也从不进屋偷吃。这十年间，嘟嘟在门外没有走进屋子半步。就是给它喂食倒在食盆内，你不说一句“吃吧”， 它就依然蹲在旁边等待，从不擅自吃食。我家住在村外，除了一条公路在门前穿过外，近处几乎没有邻居，院墙都是用树棍和几棵枣树圏成，说是院子，不如说是一个没有“遮拦”的敞篷院。虽然没有院墙阻隔，但“嘟嘟”不像别的狗那样钻出去疯跑。它的活动圈子很小，大约也就是我家一百米左右的范围。有时候我们需要离家做事，只要大声喊一声“嘟嘟”，过了多大会儿，它就会急匆匆地出现我们面前，一边摇着尾巴，一边望着我们，仿佛是说你们有事忙去吧，家里看门有我呢。“嘟嘟”十分机警和重感情，如果它看到我骑摩托车上班，在傍晚时分，它会按时在我回家路旁的树下等候。有时在漆黑的夜晚回家，距离家门还有一二里路时，只要听见我按喇叭的声音，它就辨别出我回家了，乐颠颠的迎上前去接我。我家门前的公路上车辆很多，即便鸣笛声此起彼伏，“嘟嘟”也能听出是我回家，顺着车灯在我前面跑着，仿佛我迷了路领我回家似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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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的四月份，女儿的婆婆做手术住院了，女儿每天要到医院照看婆婆，还要去学校教书，家中只有不足两周的儿子没人照管。那天，女儿骑着电动车还冒着雨背着小儿子去学校，路上实在坚持不住了就给老家的妈妈打了电话，带着哭声诉求母亲给她带一段时间孩子。妻子接到电话后，立即收拾行装去了县城。去了女儿家才知道亲家母手术后还需要静养一百多天。因此，妻子需要在女儿家照看外甥三个多月，直至亲家母病愈出院。那段时间，我也正在忙于拍片，早出晚归的忙的不亦乐乎，甚至几乎忘记了“嘟嘟”。接连几天，由于忙于拍片，又遇到连续下雨，因为道路太滑，我就几天没有回家。等我静下心来，才发现已经有五六天没回家了，也不知“嘟嘟”是否有吃的，是否还在门前等待。于是，我就冒雨骑车奔向家乡。
在离家还有一里多路时，我就按响喇叭呼唤“嘟嘟”，喇叭声中，老远就看见“嘟嘟”向我飞奔而来。它跑到我身边时，顿时激动的呜呜直叫，让我的心里充满了暖暖的温馨。邻居说，我家自从大门落锁后，“嘟嘟”每天都忠实地守护家门。他几次招呼“嘟嘟”到他家吃食，“嘟嘟”都不肯离家门半步，只有把食物端到它身前，“嘟嘟”才勉强吃上一两口。
有一天，我回到家门口，邻居告诉我他看见了“嘟嘟”吃鸭子了。“什么？嘟嘟竟然偷吃活鸭了”？。我家屋后有很多养鸭大棚，眼前正是鸭子的饲养季节。我匆匆打开大门，看见躲在墙角僻静处的“嘟嘟”正在啃食一个半截鸭子。看见我的来到，“嘟嘟”顿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，放下鸭子胆怯地走到我的身前。我顿时火冒三丈，“混账东西，你竟敢偷吃人家饲养的鸭子，看我不打死你”。我生气的抄起一根棍子，劈头盖脸的向“嘟嘟”打去。在我狠劲的抽打中，“嘟嘟”没有逃跑，也没有嚎叫，低着头任凭我手中的棍棒落在身上，顿时在它的背上出现了很多血痕。这时候，屋后养鸭人恰巧经过我家门口，看见我在暴打“嘟嘟”就赶忙拦住了我，说我冤枉了“嘟嘟”。他说，这些天他的鸭棚来了黄鼠狼，每天夜里都会咬死几只鸭子。是“嘟嘟”每天夜里到鸭棚守护，他家的鸭子才不再被黄鼠狼咬死。这只死鸭子不是“嘟嘟”咬死的，因为扔了太可惜，是他送给“嘟嘟”的。哦，我冤枉“嘟嘟”了。于是，我俯下身子，用酒给“嘟嘟”擦拭伤口，这时候，“嘟嘟”才像被冤打的孩子，浑身抽搐着，嘴里痛苦的嚎叫着，眼里溢满了泪水。
那天深夜，我被窗外“嘟嘟”的惨叫声惊醒，开门望去，只见“嘟嘟”痛苦地趴在地上，前腿上咬着一个硕大的逮兔铁夹，把腿夹的血淋淋几乎断掉。我走上前去试图打开，因为剧烈的疼痛“嘟嘟”不停地哀嚎乱撞。情急之下，我就到附近的工厂借来剪断钳，把铁夹子剪断，“嘟嘟”才脱离了危险。时间没过几天，“嘟嘟”又瘸着腿去鸭棚巡护，几次追跑了偷鸭子的黄鼠狼。
“嘟嘟”是年前的一天失踪的。那天傍晚，女儿和儿子两家人来老家看望母亲。吃饭前，孙子和姐姐在院子的灯下和“嘟嘟”尽情的嬉戏逗趣，“嘟嘟”跑着、叫着，享受着孩子们带来的快乐。直到两家人回城时，孙子忽然发现“嘟嘟”没在身前。于是，孩子们就在房前屋后大声呼唤着“嘟嘟”，一直到夜深了，“嘟嘟”也没有找到。第二天，妻子起床很早，她回屋告诉我“嘟嘟”一夜都没有回家，它窝旁食盆里新添的食物，一点也没有它吃过的痕迹。
接连几天，我几乎是骑着摩托车跑遍了我家周围的养殖区，尽管我呼唤的声音很大，喇叭按的再响，也没有出现“嘟嘟”的影子。十多天后，妻子伤心的说“嘟嘟”可能不会回家了，因为这些天门口公路上经常有买狗的三马车徘徊，“嘟嘟”可能被他们偷走了。很多日子以后，孙子回老家又问起“嘟嘟”，妻子告诉他“嘟嘟”失踪了，孙子听了顿时大哭。他跑到路旁，流着泪大声呼唤着“嘟嘟”，在孙子的哭喊中，我和妻子都泪流满面。
大年初一的早晨，妻子又像往年一样，给“嘟嘟”盛了一碗饺子，放到它的窝旁，祈盼着“嘟嘟”能在新年的第一天回家。
“爷爷---奶奶快看，嘟嘟回家了”，“嘟嘟”....“嘟嘟”孙子和孙女跑出院子，大声呼唤着。这时候，大门外的公路上，一条和“嘟嘟”一样的狗沿着公路向西走去，任凭孙子孙女的呼喊，头也不回的走了。“爷爷，你快去追吧，嘟嘟不认识家啦”。在孙子和孙女的哭喊中，我急忙推出摩托车朝着狗走的方向追去。等摩托车来到狗的身边，才发现这只狗虽然和“嘟嘟”很像，但不是“嘟嘟”。
“嘟嘟”失踪三个多月了，我和妻子给它搭的窝一直没有拆掉，就是孙子回家，也仍然在它窝旁的食盆里放上面包、饼干和小火腿等，我知道，孙子还在等待，盼望着“嘟嘟”回家。
?文/摄影:范占坤
编辑: 巩新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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